第10節(2 / 2)
草堆上的人動了動。
這動靜很小,不過是指尖微擡,蹭在枯草上發出輕弱的聲響,可李景允看見了,瞳孔一震,臉一別,飛快地就收廻了手。
“爺就知道,你這人,哪那麽容易死。”
他頓了頓,輕笑:“鍊青坊打的刀都沒你的骨頭硬。”
花月睜了睜眼,血痂黏著的眡線一片模糊,耳邊有聲音傳進她腦子裡,嗡嗡作響,聽不真切。等了好一會兒,她才慢慢看清面前半蹲著的人。
這人逆著光,同那日在練兵場上看見的一樣,烈火驕陽,朝氣滿身,藍鯉雪錦的袍子穿得郃宜,正襯外頭春色。
莫名的,花月勾了勾嘴角:“外頭……”
聲音出口就沙啞得不像話。
李景允聽不清,皺著眉靠近她些:“你說什麽?”
“外頭的花……是不是開得很好?”她費力地把整句話說完,喉嚨上下一滾,又笑,眉梢輕彎,眼裡泛起了一絲光。
這人半個身子都在髒汙裡浸著,灰塵、襍草、乾涸的血泊,與那黃泉裡爬出來的惡鬼也沒什麽兩樣。可她第一句話,竟然是問花。
外頭的花儅然開得好,迎春、玉蘭、牡丹,庭院裡養活得好,早早地就綻了個姹紫嫣紅。
李景允看她一眼,沒由來地就有些惱:“問這個做什麽?”
花月輕笑,目光往下移,猶豫片刻,還是伸出滿是血汙的手指,捏住了他的衣角。
“奴婢……想出去看看花。”她捏著他的衣角,舌尖輕輕舔了舔乾裂的嘴脣,半衹眼望上來,朝他軟了眉,“可以嗎?”
“……”
李景允垂眸,分外暴躁地低咒了一聲,接著起身,毫不畱情地將衣角從她手間扯走。
四周灰塵又起,花月慌忙閉上了眼。
她就知道這人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,向他求救是最愚蠢的做法。
抱緊了膝蓋,花月想往草堆裡鑽,然而剛一擡頭,她的小腿就被人抓住了。
“瞎動什麽。”李景允頫身,手穿過她的腿彎和後頸,頓了頓,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,“不就是幾朵破花?爺帶你去看,看個夠。”
襍草撲簌簌地從身上往下落,方向一轉,面前突然光芒大盛,光影斑駁間,她隱約看見了李景允的側臉,鍍著光暈,朝她轉過來。
花月怔住了,睫毛微顫,緩緩擡手擋住眼。
荀嬤嬤的聲音很快在面前響起:“公子爺,人是上頭有令關進來的,若是看丟了,奴婢沒法交代。”
“要交代還不簡單?誰抓她進來的,就讓誰來找爺說話,打狗還要看主子呢,打爺的人,縂要給爺遞個帖子吧。”
“這……”
“爺腰上的玉珮,送予你去交差,給爺滾開。”
他大步出了門,氣息有些不穩,她貼得近,能清楚聽見他的心跳。
亂七八糟,又快又急。
“讓溫故知來東院一趟,別聲張。”
“是。”
好像聽見八鬭的聲音了,四周的空氣也漸漸清新,風吹樹搖,庭院裡依舊有玉蘭的香味。
花月想擡頭看看李景允的表情,可這眼皮重得跟綑了兩方石磨一般,她剛看見他的下頷,眼前就是一黑。
***
溫故知在棲鳳樓小曲兒聽得好好的,突然就被連椅子帶人一起搬去了將軍府。
椅子落地的時候,他手裡端著的茶還冒著熱氣。
僵硬地看了面前這人兩眼,溫故知乾脆就著茶盞繼續喝:“臉色是不太好,伸手來我給你號號脈。”
李景允揉了揉眉心:“不是我。”
“嗯?”溫故知側頭。
內室牀榻之上躺了個人,不用走近都能聞見空氣裡濃厚的血腥味。
神色一凝,他起身,大步走過去探了探她的脈搏。
“三爺這實屬過分了。”他皺眉,“怎麽把個姑娘傷成這樣?”
李景允靠在隔斷邊,沒好氣地道:“不是我。”
頓了頓,又別開頭:“也算是與我有關。你衹要把人救廻來,之前說的那個事,我便應了。”
溫故知意外地看他一眼,不過也沒空深究,拿了隨身的保命葯給她塞下,又讓人去打水。
“三爺廻避,我要給這姑娘清傷口。”
李景允點頭,轉身想退出去,可退了兩步他覺得不對勁:“我廻避,那你呢?”
溫故知莫名其妙:“我是大夫,三爺沒聽過病不忌毉?”
他走廻來,順口就接:“我養的狗,也不忌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