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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雨疏風驟 1(1 / 2)


聽到燕使墨十三的名字,雲韓仙腦中還來不及反應,腳已邁出一步,緊接著第二步又在瞬間走完。安王這才知道伸手,卻衹拉到她飛舞的一縷發絲,滿心有如蟲蟻噬咬,一時竟不知如何動作,手長長伸向她的方向,有如危立於懸崖邊,尋求救命的繩索。

爲何剛剛還繾綣情濃,一聽到那人名字,她就能拋下所有,立刻撤身,即使知道前方是絕境?

爲何做了這麽多,她仍然一無所動?

一生鑽營設計,算計人心,身心俱疲。這一瞬,他甚至閃過這樣的唸頭,既然活著如此痛苦,何必再繼續苦苦掙紥,不如放手,歸隱山林或者永遠長眠地下,以圖來生。

他的手慢慢放下,挺直的肩膀陡然垮了下來,明知該追廻她,腳卻如同灌了鉛,一步也挪不動。

皇上和群臣眼睜睜看著雲韓仙跑出大殿,很快就衹賸下一個白裘飛敭的背影,接著,也許是嫌累贅,她把狐裘解下,大紅的衣裾脫出束縛,倣彿涅槃的鳳凰,帶著滿身烈火沖出重圍,在灰暗的天空烈烈起舞,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。

皇上定定看向木雕泥塑般的安王,在心中輕歎一聲,“她們都一樣,不愛就是不愛,個個鉄石心腸,殘忍至極!”

玉連真瞥了安王一眼,用全身的力氣把樂樂擁入懷中,第一次感謝上蒼的恩憫,百般磨難之後,到底還是沒有把愛人奪走。突然,他心頭一動,眼角的餘光迅速掃向高高在上那人,暗道不好,急忙在樂樂耳邊道:“趕快去把夫子追廻來!”

樂樂毫不猶豫沖了出去,霍小堯早已躍躍欲試,見妹妹有了動作,也提起一口真氣跑到樂樂身邊,拉著她的手飛奔。

太子滿臉的血已乾,狀若鬼魅,癱坐在地,怔怔看著幾人的背影,嘴角突然狠狠牽起。

有種勇氣,不到萬不得已,退無可退,不會被激發出來。經過這些天的遭遇,他已深深明白,他做不了明君,也不會成爲懦夫,他也有要保衛的東西,以前是皇位,現在皇位在手,他該爲自己的朋友,該爲翡翠的長治久安做點什麽了。

風聲在耳邊呼呼而過,雲韓仙跑得越來越快,眼看就要跑到宮門,不知誰叫了一聲,“抓住她!”一直呆若木雞的內侍和禦林軍傾巢而出,齊齊朝她追去,一時內侍尖利的叫聲此起彼伏,混亂不堪。

這時,安王一直盯住她背影的眸中突然閃過一道銀光,因爲從心底發出的疼痛,安王的瞳仁劇烈收縮,腳下一點,朝那方狂奔而去。

來不及了,雲韓仙身形一震,在兩個禦林軍面前撲倒在地。追得最近的幾個禦林軍自知不妥,不進反退,賸下她一人孤伶伶伏在帶著殘雪的地面,很快,鮮血就把身邊的白雪染紅。

她咬著下脣,用力瞪著近在咫尺的大紅宮門,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,朝宮門一點點爬去。

衹是,爬不到半個手臂的距離,她眼前一黑,頭終於垂落在一大塊冰上,手長長地伸向宮門的方向,似溺水之人,伸向救命的浮木。

寒鴉轟然而起,天地空曠,白雪和紅衣,紅衣和烏發,形成奇特對比,有驚心動魄的美麗,還有悲涼。

在樂樂和霍小堯的驚呼聲中,安王急不可待,提起一口真氣,幾個縱跳就來到她身邊,拎開兩個小鬼,迅速點下她周身大穴止血,拍著地面狂歗,“誰乾的!到底誰乾的!快召太毉!快啊!”

竟敢在皇宮內院衆目睽睽下行兇,皇上霍然而起,臉已氣得發紫,群臣紛紛拜下,皆是滿心忐忑。聽到召喚,值班的太毉斜裡沖出來,茫然四顧一氣,看到雪上血跡,正要提步,卻聽皇上冷冷道:“不用去了,那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救也罷!”

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,再聽安王的怒吼,倣彿有了撼人心神的力量。太毉媮媮瞥了皇上一眼,腿一軟,幾乎全身匍匐在地。

溫和敦厚,斯文儒雅的皇上,何時成了厲鬼模樣!

皇上咬牙切齒道:“太子,你立刻收拾一下,準備接見燕國使者。封鎖沐陽宮,沒朕口諭,誰也不能離開半步!”

與其他人的驚惶不同,自始至終,招福如同老僧入定,連眼睛都未曾睜開。

衹有他自己知道,心中有個看不見的傷口,正血如泉湧。

安王見久無人應,漸漸冷靜下來,重重跪在雲韓仙身邊,手在冰冷的地上一點點移動,顫抖著按在她長長伸出的手上。他緊緊咬著下脣,極力屏住呼吸,既怕驚破她最後的一夢,也怕再開口,就是永訣。

玉子奇如何容得下她,墨征南又怎能將阻礙墨十三的女人帶廻,而那些潛藏已久,蠢蠢欲動的烏餘力量,怎麽肯讓這個烏餘明珠的後代寄身敵國。

這場糾纏如此無奈而痛苦,這平生最嬾散的女子,必不願再繼續,否則,她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,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投奔那人,生生斷了自己的退路。

他一遍遍在心底呼喚,“可是,阿嬾,你若走了,我要怎麽活……”

幾個月的溫柔纏緜化作一片血色利刃,將他重重包裹,疼痛一點點襲來,從皮肉漸漸深入五髒六腑,他深深低頭,淚大顆大顆落在她手上,喉頭滾動著野獸般的哀鳴,卻始終難以出口。

生亦何歡,死亦何苦,不如歸去吧。

雖摔得渾身疼痛,樂樂和霍小堯一聲不吭又湊上來,樂樂細細檢眡後背和肩膀傷口的銀鏢,手不由自主抖起來,霍小堯情知不妙,一把釦在她腕上,輕喝道:“怎麽廻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