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打听

一过谷雨，日子便愈发暖和起来。</p>

趁着天气好，青岫带着橘香几个整理程曦的冬衣。那兜头罩身的斗篷、披风就拿去晒了后收箱笼，衣裙裤子小袄这类明年穿不了的另行放置，还有几张长辈赏赐的皮毛，平日压在箱子底下的，也一并拿出来除霉。</p>

程曦无所事事地趴在窗上，瞧着她们在小院里忙活。暖风熏面，差点让她睡过去。</p>

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</p>

王氏平日虽偶尔会抱着她认字，但也不过当做玩乐居多，并不曾认真启蒙教学，更不曾让她握笔写字。</p>

学字练字需要一定的腕力，王氏心疼女儿稚嫩，与丈夫商量了待她七岁时，再为她聘一位德才兼备、颇具贤名的女先生。</p>

所以现在，程曦基本上算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小文盲。</p>

这让她极为苦恼。</p>

前世的记忆纷纷乱乱塞在脑子里，她每日东拼西凑地想，那些事件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，需要好好地理一理。她很想把每一件想起来的事，不管多细小都记下来，生怕回头便忘了。说不定有些不起眼的小事，拿来仔细分析一番，就能品出别的味道呢？</p>

可她兴致勃勃地同青岫要笔墨，青岫先是错愕，而后了然:</p>

“小姐如今还小，待小姐再长大些，自也能像几位少爷一般读书习字了。”</p>

青岫以为她羡慕哥哥们，要了笔墨纹纸来玩的！</p>

真是太大意了！</p>

幸亏她屋里没有这些东西，若是贸贸然的上手，让人发现她竟会写字，只怕母亲立时就要去请白云观的道士来收妖了！</p>

程曦沮丧极了。</p>

她发现自己现在除了睡觉、玩耍和发呆，竟无事可做。</p>

念心见程曦无聊，便给她出主意。</p>

“小姐，您要翻花绳吗？或是荡秋千？绯樱用七色稚鸡毛做了个毽子，让她们踢给您看好不？”</p>

全是小孩子玩的。</p>

程曦有气无力地摆手，人懒懒的:“你最近可有听闻什么新鲜事，说来我听听。”不自觉就流露出与年岁不符的语气。</p>

对于念心打探消息和结交关系的本事，她挺放心。</p>

“有许多宗儿呢！小姐您知道吗，大厨房林妈妈的孙女欢姐儿养了只猫，产了一窝小崽子，足足有六只！听说个头只这么点大，”念心拿小手比了比，“叫起来咪咪的，可爱极了！”</p>

程曦想起了最后那几年，每晚都能在荣福宫听到野猫凄厉的叫声……一点兴趣都没有。</p>

“……蒹葭几个都把绣好的帕子荷包交给阿禄，每回阿禄得了差事出门便替她们把东西卖了，兑成银钱……”</p>

宅子里的丫鬟常会卖些绣活做补贴。</p>

“……三太太就快回来了，东偶居这几日里外都忙着收拾呢。听说是三爷待的地方太荒凉，老夫人同三爷都心疼三太太月份大了，怕小主子在肚子里受委屈。”</p>

程曦眼睛一亮，面上不禁泛起笑容。</p>

她唯一的弟弟就要出生了。</p>

三叔常年驻守在外，三婶则留京侍奉翁姑，两人成婚十二载只得一子，是府里的七少爷程昕。祖母很是担忧小儿子那一房子嗣单薄，日后门庭难支。好在大越规定二品以上地方武官的家眷才需留京，三叔如今才是四品卫指挥佥事，于是祖母前年便让三婶跟去任上照料――如今总算又听到了好消息！</p>

“可知道三婶婶什么时候到？”程曦双眼亮晶晶的，显见十分高兴。</p>

“我是听佩儿说的，但佩儿也不知道具体的，说是书墨姐姐吩咐的，只告诉她们三太太要回来了。”</p>

程曦点点头不再追问。</p>

无妨，反正最后三婶平平安安的生了个大胖小子。</p>

接着念心家长里短的又扯了些，程曦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价值。念心终归还小，一团孩子气的，只捡自个儿感兴趣的事记着。看她年纪小，有些事别人也不一定同她说，特别是外院的事，更是一点都打听不到。</p>

母亲整日将她关在内院，前几日临安伯府的赏花宴也是独自前去，将她留在了祖母那里――大越的闺阁千金，通常要到十岁后才开始出门做客走动。</p>

程曦便问起之前交代念心的事。</p>

“齐妈妈？”念心愣愣的睁着眼睛，喃喃道，“没什么特别的呀……昨儿她好似不大舒服，蓝茗说她夜里起了好几回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