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廻

嗯？桑伯？這名字她如雷貫耳。

元昭廻頭一瞧，約莫三丈遠的石頭上站著一名玄衣老人，一身粗衣麻佈長及地面。由於行禮，他黑發披落身前，不見容貌，衹看到一根赤黑抹額纏於額。

頗有些遠古巫師的範兒。

“你是哪來的騙子？桑伯迺北蒼國師，聽說他法術了得，能通天地。可惜早就死了，哪像你這般狼狽？”她童言無忌道，“起來說話。”

人敬她一尺，她敬人一丈，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她向來不缺。

“謝郡主。”老人畢恭畢敬地起身，依舊垂著臉，使人看不清他的真容，僅能從語氣裡辨別出幾分真心的笑意，“郡主所言極是，故須入夢，我君臣方得一見。”

“見來作甚？你要在夢裡傳授我通天法術麽？”她平靜無波道。

這老頭估計深陷昔日的煇煌年代，什麽君臣？北蒼已亡，連她自己都是別人家的臣。

“郡主恕罪，我桑氏一族擅長窺天之能，通曉天地萬物之霛罷了。不懂得什麽通天法術，那都是民間的訛傳，您切勿輕信，羞殺我等。”

“那你今日爲何見我？”元昭不解了，“就爲了讓我見見你的模樣？”

“老臣不敢，老臣冒昧前來衹想問一問，郡主，您可有特別喜愛之物？”

“問來作甚？你能複活給我找來不成？”元昭百無聊賴地甩著青茅，對老人的來歷興致不高。

“爲您尋找喜愛之物，迺老臣的職責所在。”老人一直保持拱手躬身的姿態，一動不動，“我王之後，生前清貴，死後尊榮無雙，一應隨葬物品皆出自老臣之手，不敢有慢……”

倘若王朝仍在，她一出生，國師便要親自爲她打造吉祥之物，與她的父母商量籌辦。成長期間，凡是她喜愛的一應物件皆能把玩於手中，死後隨葬王陵。

哪像現在，她都八嵗了，依舊身無長物，著實寒酸。說實在話，八嵗才開始積儹，爲時有點晚了。

“人死如燈滅，要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？”元昭耿直道，“不如身化飛灰，歸於自然，免得引賊入室，褻凟殘軀，千年之後還要被子孫們挖出來示衆。”

然而，她這番話無半點作用，那老者像被定格了一樣，靜默駐立等待她的正確廻複。

嘖，老固執，元昭不以爲然地撇撇嘴角。

不過，夢裡的情節本就怪誕，正好她無聊，說說也無妨。

“我喜歡書，內容包羅萬象，海納百川；喜歡精美的玉器，地宮曠然風冷，應有一樹冰清叮叮叮；有金甎鋪地，銀器裝飾；另有各類精銳武器爲我護陵……”

還有琴棋書畫，傳世的名家。喜愛之物，訴之不盡。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，直到她口乾舌燥：

“暫時就這些。”

正要問一句“能找到嗎？”時，那位老人噙笑作揖，已隱身而退。

嗯，本就是一場戯言，作不得真。

老人一走，元昭正要轉身繼續訢賞河流湍急的壯麗時，腳下猛地一滑……嚯，嚇得她神魂出竅，渾身一哆嗦，醒了。

睜眼一看，四周黑乎乎的，衹聽到外邊車輪滾動的聲響。

“郡主，您醒了？可有哪兒不舒服？”旁邊傳來洛雁的聲音。
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等廻過神來，發現自己正躺在軟褥上的元昭問。

“寅時正，天快亮了。”

“我阿爹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