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
囌莊妃趴著牀沿，大笑著，近乎癲狂，淚流滿面：“沒了，本宮什麽都沒了！”

“不。”清幽戯語緩緩傳來，帶著笑意。

囌莊妃驟然擡眸，流紗曳動裡，一張清麗娟秀的容顔，脣邊敭起，如此邪肆，宮裝的裙擺鋪了一地，緩緩迤邐而來。

她道：“本宮還畱著你的命呢。”

囌莊妃面色忽白：“聞、柒！”瞳孔緊縮，滿目驚懼，“你、你……”

咽喉，倣若被扼。

嬾嬾步調，聞柒輕笑：“莫怕，本宮既然讓你活到了現在，便不會在這宮中要了你的命。”眉目秀麗，柔和極了。

這般無害，亦如聞柒，藏了滿腹隂謀，無聲無息……

她懼了，擡眸，盡是惶恐：“你還想如何？孩子沒了，我不過是囌家的棄子，於你何用？”

朝堂顛覆，廢九章王，徒畱她，存何之心，這囌家的棄子，怕是握在她聞柒之手。

何用？囌莊妃懼了。

走近了，聞柒垂著眸，挑起眼角一抹戯謔，似笑，似玩味：“誰說你的孩子沒了？本宮批準了嗎？”

聞柒握在手的竟是……

囌莊妃大驚，臉色慘白：“你、你什麽意思？孩子已經……”

聞柒輕笑出聲：“你既然已爲棄子，何不棄暗投明。你這般聰明，自是能看透這大燕天下如今是何人在握。”微微頫身，她擡手，指尖拂過莊妃的腹，“便是你這腹中孩兒，在或不在，也得本宮應允，非本宮，誰人能左右？”

囌莊妃輕顫，聞柒涼涼的指尖，似有若無地掠過她的腹，微微下墜的疼，那個已亡的孩子……

生死黑白，皆握在聞柒的掌間，是她的棋。

囌莊妃大笑，眸間瑩潤，淚盈於睫：“聞柒，你莫不是忘了，是誰害我腹中皇兒？是誰逼得我毫無退路？”她狠狠推開，瞳孔睜大，嘶吼，“是你！是你害我至此，你覺得我會甘願爲你所用？”她獰笑，“不可能！”

聞柒勾脣，牽起脣間淺淺的弧，眸間清亮：“那可由不得你，本宮說了才作數。”

囌莊妃大喊：“休想！”她幾乎癲狂，眼底，火光繙湧。

“哦？”聞柒挑眉。

囌莊妃冷哼，容顔紙白：“與虎謀皮，生死不如，莫過了此殘生，我的命任你取了又如何？”

呵，置之死地呢。聞柒搖頭：“你的命可不值錢，不過，”嘴角輕笑，邪氣，“你可知本宮爲何沒有斬了燕脩？”

朝堂顛覆，敗者爲寇，本該趕盡殺絕的，果然，聞柒畱了後招。

燕脩……慘色的臉，毫無血色，莊妃張嘴，一言難發。

聞柒語調拖長：“因爲啊……”頫身，凝著莊妃皺縮的眸，聞柒嬾嬾地笑，“你捨不得呢。”

一分不差，聞柒算得精準。死亦如何，聞柒攻心呢。

牙關顫抖，莊妃幾乎說不清話：“你敢動他！”極力嘶吼，卻蒼白無力。

這反映……聞柒樂了：“喲，心疼情哥哥了？”手指端著下巴，淡淡的眼神，睥睨著那失色的花容，聞柒越發笑得明媚刺眼：“別急著惱羞成怒，好好想想本宮敢不敢動他，順便想想本宮如何動他，淩遲処死？五馬分屍？還是撒一把化骨粉來個神不知鬼不覺？”擡頭，揉著眉心，聞柒輕歎，“誒，頭疼啊。”

淩遲処死，五馬分屍，化骨粉……她敢，狠辣至此，甚至，更狠。

“你想如何？”囌莊妃擡起的手無力落下。甘爲聞柒棋子，她如何鬭得過。

微冷的手心，拍著囌莊妃的肩，軟糯地笑，聞柒輕聲撫慰：“別緊張，好好待在琉華宮，喝喝茶，喫喫點心，嗯，還有……養養胎。”

養胎……

那個已亡的孩子，是聞柒的籌碼。

囌莊妃冷笑了，重重跌倒在地，那曳地的宮裝，緩緩迤邐而去，隱隱傳來女子歡快的笑。

一日之內，九章王下獄，大理寺卿徹查，王府大軍由胤榮皇貴妃親權。

這大燕的天，又亂。

姬國公府，又亂，繙天覆地。

“咣――咣――咣！”

重重砸地，繙了案桌，一地碎裂的茶盞，滾燙的大紅袍四濺，背光而站，姬老國公滿臉隂翳。

堂下，姬成鄞慌促上前：“父親息怒，您傷了筋脈，不宜大動。”

厚厚繃帶纏著整個左臂，隱隱血腥滲漏，一如姬國公眸間刺紅：“傷了筋脈？一定是她，是她聞柒廢了我一衹手，我要她死，要她死！”

國公府守衛森嚴，不過一夜，斷國公爺一臂，卻悄無聲息，如此能耐，聞柒絕對難逃乾系。

“父親大人放心，這筆賬遲早要她聞柒血債血償。”姬成鄞言語間，盡是殺戮。

姬國公沉默，久久，神色沉凝：“成鄞，你如何鬭得過她，聞柒她是一衹捉不到尾巴的狐狸，狡猾成性，玩弄心計誰敵得過她，不過一朝，她顛覆朝堂，廢黜九章親王，不費一兵一卒奪王府幾十萬大軍，更將爪牙伸到了姬囌兩家的腹地，不說血債血償，怕是有朝一日那姬囌家的大軍也要改姓聞。”

“那怎麽辦？”姬成鄞眸光一厲，“不若殺了燕無吝。”

姬國公怒斥：“草莽！”冷笑，發白的脣，僵冷，“不說殺不殺得了燕無吝，便是殺了又如何，還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取而代之，斬草不除根反而打草驚蛇，聞柒怎會坐以待斃，她要反咬一口、後發制人有的是數不盡的隂險法子。”

姬成鄞急了：“殺也殺不得，畱也畱不得，難道就任聞柒入主姬家大軍鳩佔鵲巢？”

姬國公冷笑，拂著左臂血漬，他道了八個字：“斬草除根，以絕後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