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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宁将军第104节(1 / 2)





  束慎徽于子夜时分,来到了护国寺,从后山门走了进去。

  山间幽阒,寺院笼罩在夜色之中,耳边万籁俱寂。

  此间塔林,因当中有高僧舍利,因为积聚了不少历代书法大家的石碑,少年时,在他痴迷书法之时,常去临摹。伴着身侧安眠的遗骨,有时甚至一待就是几日,是个极好的独处清净之所。只是后来事务日渐繁忙,便再也未曾踏足。

  先前她习字,他也曾想过,待何时得空,便将她也领来这里,教她揣摩前人碑书的精妙所在。此间虽是埋骨之地,但以她的性情,她应当也会喜欢的。

  如今他再来,却是如此情境。不过,若是眠于此地,倒也算是应了少年之时的心境。

  他经过当日绞杀了高王的罗汉殿。高王的诅咒之声,仿佛历历在耳。又经过藏经楼的附近,慢慢地,停了脚步。

  这里,也是他和她第一次遇见的地方。虽然当时只是她看到了他,而他浑然不觉。

  他在藏经楼的外面伫立了片刻。随他在后的寺僧也停住。

  “殿下可是要进去?”

  他看到寺僧无晴闻讯匆匆赶来,为他开启了门。他迟疑了下,最后终于走了进去,举着烛火,沿着经架,慢慢入内,遥想当日她可能会在何处藏身,能令自己无知无觉。最后他来到西北角阁的暗处,看见角落里,挂着一张蛛网,那网的中间,蹲了一只硕大的蜘蛛。

  僧惜蝼蚁,从不扫除角落里的蛛网,这网也不知在这里布了多久了,层层叠叠,极大一张。

  一阵夜风从阁角的暗处涌入,吹得蛛网震颤不停,这虫子仿佛醒来,开始在上面游走。

  束慎徽立在角落中,借着昏茫烛火,看着这虫忙忙碌碌,吐丝固网,仿佛不知疲倦,渐渐恍神,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。

  “殿下可在?”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经楼外传了进来。

  他慢慢转过头。

  伴着一道“砰”的推门之上,陈伦疾奔而入,看见束慎徽手中举着烛火,正立在角落之中,松了口气,飞奔上前。

  “殿下,我叔父刚到!王妃有东西,让他转交殿下!”

  束慎徽微微茫然,抬目。

  陈衡解下随身的携袋,取出一匣,双手奉上。

  束慎徽彻底回神。

  他不必打开,看到此匣,便知里是何物。他略微惊讶,接过,却见陈衡又取出了另外一只小囊袋,再次奉上道:“殿下,王妃另外命我再传一句她的话。”

  他将那日姜含元的话复述了一遍。

  “……等到攻下南都之后,她会去她十三岁那年曾替一个少年引过路的目的之地,等那少年再来。”

  束慎徽一时惊呆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的心砰砰地跳,片刻后醒神,目光落到还在陈衡手里的那只小囊袋上。

  它极小,不到巴掌大,是用军中冬衣所用的那种耐磨的粗布缝的,灰扑扑,看起来很旧,应该有些年头了。

  他猛地一把夺了,飞快解开缚着袋口的绳索,一样东西从里面滑出,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上。

  这是一面玉佩,玉质温润,雕工精美,从镂刻的云龙纹来看,是皇室和王族男子才有资格用的饰物,仿佛似曾相识……

  陈伦见他盯着手中的这块玉,人一动不动,便也望了一眼,愣住,迟疑了下,脱口道:“殿下,这不是从前你在雁门赐给那个带路小卒的玉佩吗?臣也有一面,记得是宫中元宵所赐,怎会在王妃那里?”

  他突然想到陈衡方才的那句话,震惊万分:“莫非王妃便是当年领路的那个小卒?”

  束慎徽的眼眶微微发热,慢慢地捏紧手中的玉佩,定了定神,哑声道:“你们先都出去。”

  第115章

  她就是当年那个曾经为他引过路的小卒。

  当束慎徽听到陈衡道出那句来自她的话时,他便顿悟了。然而他不敢相信如此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,直到他看到玉佩。

  这面玉佩是他的,他一眼看到,便认了出来。它穗结紫黄,上镌安乐二字,独他所有。不过于他而言,并非什么特殊的珍贵之物,当年北巡之时随身带着,那日临时起意,摘下,掷给了一个偶遇的雁门小兵,以此作为带路的酬谢。

  这怎么可能?当日那个他后来再也没有想起来过的小卒,竟就是她。

  他又何德何能,当时随手掷出之物,竟能得她存藏多年,直到今日。

  他更是何来的幸运,原来那个她醉梦里的曾令他嫉妒了许久的“他”,那个她在去年云落古道分别之时说的十三岁时遇到的少年,竟就是他自己!

  幽寂的经楼,四周黢黑,只一根烛火静静燃点,照出了一角的昏黄光晕,蛛虫在他身畔结着网,他攥着掌心中的玉佩,在西北角阁里的这团光晕中坐下,坐到了地上,头靠着墙,慢慢地闭上他发红的眼睛。

  很早以前,在他十七岁的时候,他们便就曾相遇过了。

  她心中的人,也不是别人,就是他。

  这念头如浪,不停地阵阵从他心里涌出,冲刷着他的胸膛,他的脑海里,也浮出了当年那小卒的模样,她十三岁时的模样。

  黑瘦、沉默,只和他的马背齐平高,但却有着一双清亮的眼眸,带着几分秀气。

  此刻当他将记忆里的人和她联系起来之后,他无法想象,就算后来她长大了,个头拔高,气质大变,他一时没能将她和当年的那小卒联系起来,但在当日,他怎就将她错认是少年?

  犹记当时,呼来了自己从对面撞出的她,她沿着小道走到他的马前,微微仰头看他。

  对着那样一双掩不住清秀的眼眸,他竟也没有认出,他呼来的,是个女孩儿。

  他真是眼瞎得厉害!

  束慎徽唇角不自觉地又抬了几分,眼角却变得愈发红了。